金融危机中大学生求职实录:一天面试15场
12月15日,在京发布的2009年《社会蓝皮书》显示,由于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2008年年底可能有150万人难以找到工作,而2009年的高校毕业生更将从2006年的413万人增至611万人,形势或许更加严峻。尽管数字触目惊心,温家宝总理在与北京航天航空大学学生们的谈话期间,还是给应届毕业生吃了一颗“定心丸”:把大学生就业放在首位,并承诺国家将尽一切努力去解决毕业生就业问题。
就在广州市一些城乡接合部,涌现了为大学生求职准备的、打着大学宿舍称号的求职旅社。
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学生,每天只要花费十几二十元就可以住在这里。他们三五人一间房,仿佛仍住在校园里一般,每天为最终能走出校园、走进社会而忙碌着、努力着。
文/本报记者杜安娜
实习生林霞
图/本报记者顾展旭
广州增槎路,罗冲围客运站。满面尘灰的人群,扛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熙熙攘攘充斥在纵横交错、环境嘈杂的高架桥下。
这个交通颇为梗塞的地带,每天都有这样一群年轻而躁郁的面孔混迹期间,不一会,就“钻进”一个聚合中、低档餐馆、舞厅、网吧的“杂牌”商务楼顶层。在这个“顶层”旅馆里,“收纳”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们,他们已经把这里当作开始求职的起点,收拾挫败的“临时地”以及收获成功的终点。
金融危机下找工作有些“点背”
与周边嘈杂的环境比起来,商务楼顶层的这个求职旅馆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这个按商务标准建立的旅社,像极了大学宿舍,只是地面铺设的地毯,吸尽了一切细微的响声,异常安静。
住在这个“商务大学宿舍”的学生们,都安静地坐在电脑前,做着自己的事。进进出出的人,都自觉保持着静默。
王丹阳,这个穿越了大半个中国,从沈阳只身来广州找工作的小伙子,正是这浩瀚求职大军中的一个。每天,和所有求职大学生一样,满身疲惫回到旅社,同时也满心期待新的一天。
对自己能力从来都无比自信的王丹阳说,自己这次有些“点背”:“我是踏着美国次贷危机和全球金融风暴的缝隙来的。”10月底,他网投的一份简历有了回音,便迫不及待地背上行囊来到了广州。
从没来过广州的他,心中却充满着两个美好愿景:其一,相信广州美好的前景,“广州是广东的省会,也是珠三角地区,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对于个人来说,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义无反顾地南下的根本所在,“女朋友在广州找到了工作”。
“当时的情况,比现在要好很多。”来广州的第二天,他就去参加了面试,凭着自己人力资源管理和会计学的双学位,很快就通过了面试。
这一切来得都太轻松了,王丹阳反而有些犹豫了。“从待遇上考虑,底薪非常低,收入基本上靠提成。我并不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只是感觉自己就像在"三只鸡蛋"上跳舞,一只是老板,一只是客户,一只是家人”,他的“拒绝”理论有些奇特。
两个月面试114场最多一天15场
王丹阳讲到了自己的家庭,他出身在一个几代从医之家,算起来也是小康。按照父母为他铺设的轨道,毕业后,很容易进入父亲所在医院的人事部门,刚好也符合他所学的人力资源管理专业。一开始,他也试着去实习了一段时间,“但那种冗繁而索然无味的工作,真的不适合我”,之后,他毅然离开了家,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在“拒”掉第一份保险工作后的半月里,他又陆续参加了二十几场面试,也收到了几个“offer”。这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
“最巅峰的时候,曾经一天面试了15场。”那时,王丹阳对自己越发自信起来。“一个公司的很多职位都在招人,我包揽了很多项目,简直像赶场子,把公司上上下下全跑遍了。”
他自己统计了一下,来广州的最初两个月时间里,他整整面试了114场。
进入12月后,突然“变了天”,一个月只收到了三四场面试通知。“这一个月时间里,每天我都在思考明天我该去哪里。”
他有点后悔,当初放弃了不少机会,“刚来时觉得在广州一个月工资至少也得3000元,所以挑三拣四的,现在觉得只要有份工作给我就可以了。”
王丹阳说,他们的大部分信息都从招聘会、网络和报纸招聘版上获得。最让他们寒心的是,企业的不诚信,而他们又没有办法在海量的信息中一一筛选,只能去碰运气。
“一不小心就被耍了”。“在一次招聘会上,一家很不错的企业招会计,我投了简历,连过了两次笔试,一道面试。最后一关就剩下几个人。”结果刚走进面试室,考官却大为不解地问:“我们招的是女生啊?”“他们在招聘信息上并没有注明。”王丹阳明白自己被“忽悠”了,他抑制住心中的怒气,无奈地反问:“您看我哪里长得像女的?”
室友后来对他说:“招聘会上的企业作秀很多,很多都是想借机会给企业做宣传。还有的企业打出来招聘信息比实际需要的人数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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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谈找工作进展成潜规则在宿舍里,不多谈找工作的进展,这是大家都遵守的潜规则,“因为人人心中都有一块疤”。
特别是从外地来的这些学生,他们有更多的艰难。
“大四一开始,找工作就成了大四学生日夜奔波的主题。”小林从11月开始,就收拾好行李从汕头来到广州,准备“持久抗战”。
“临近广州招聘会,看到同班同学们纷纷买起套装、高跟鞋和化妆品来,我自己心里有点慌。要不要买呢?加上来回的车费,将近上千元的消费,没有经济收入的我该怎么办呢?”她笑话自己,竟有了回到过去“工作分配”的妄想。
说起自己的第一场面试,还有些后怕。那是11月底,她单枪匹马来到广州,紧张不言而喻。“当我进入到那间黑乎乎的房间里,见到面试官时,他严肃的表情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面试过程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只是要求我尽快参加培训,通过考核就可以上班了。这样的结果多少有点出乎意外,但当朋友问起很多细节我也说不上来。事后想想,觉得有点像进了黑店的感觉,那个黑乎乎的小公司让我多少有点毛骨悚然。”
接下来的生活,就是马不停蹄地跑招聘会,每次都是早早起来。“一个人,穿着正装,无论是走在大街上,还是坐在地铁上,总有很多目光注视着,浑身不自在、不习惯。”她说,大家都想拿个高点的印象分,“整个会场,多是清一色的正装,很多女生觉得高跟鞋穿着不舒服、难受,就用小袋子装着,先穿个拖鞋溜达溜达或者静候在长龙队伍中,等到面试到了,把高跟鞋一换上,整个人马上就从不伦不类的装扮里摇身一变成OL职场装了。”
很多人都说:“职位不重要了,地点不重要了,工薪也不重要了,只要能给我一份工作,我就欣喜接受。”原先所有的坚持在现实的打磨下,都一点点在消退。
考博考公务员另辟蹊径
与这些找工作“候鸟们”相比,武汉大学金融系的小彭坚守在学校,等待着机会降临。
他的期待不是虚构的,“上一届师兄师姐们找工作创造了辉煌的纪录,很多人去了银行总部,证券、保险、基金公司一来就招走大把人”,这不仅给金融专业罩上了神圣的光环,也给这些师兄师姐们带来了无限幻想。
那知峰回路转,今昔非比往昔。“一方面,今年来招人的金融机构比去年少多了;另外,即使有些单位来了,也不是真的要招人,只是走走秀,宣传一下自己的品牌,缺乏诚信。”电话里,小彭有些无奈。
“11月初,12月初到12月10日,是两个高峰期,现在基本上都过去了,找到工作的人寥寥无几,本专业71个人,工作已经敲定的人比去年少多了。”特别是在媒体“华尔街裁人”、“找工作难”的大篇幅报道下,很多人开始另辟蹊径。“考博的人多了起来了,考公务员,基本上是全员上阵”。
“2009年也许会更困难。”小彭说。
在采访中,记者听到学生们更“希望社会不要给太多的压力,而是给予更多的支持和鼓励”。
“这是对我们这一代人的考验”
在这个求职旅社里,除了王丹阳这样长期“抗战”的“老客户”外,更多的人只是匆匆的一夜过客。
周边的繁杂,让这个求职旅社显得越发安静。刚参加完公务员考试回来的尹仁,褪去身上的外套,一个人坐在床边,有些苍白。他是从汕头大学特意赶过来参加公务员考试的。“昨天到的,明天就回去了。”他说,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和他一样,四处奔波。
他所在的中文毕业班,一共70人,有10来个人正在积极考研,“听说今年研究生扩大招生了,他们都比较有信心”,而在外面找工作的都还没找到“东家”。
尹仁有些茫然地望了望窗外,“找工作本来就很难,今年尤其难。不过这也才只是一拨行情,找工作也才刚刚开始嘛。”
不过,尹仁坦然地告诉记者,他还是有底气的,“亲戚们已经在江苏老家给他找到了一份教师的工作,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回家了”,不过,他还要再努力一把。
在“老住户”刘沛看来,自己早已过了“幻想期”。来自广西柳州的他,毕业于玉林师范学院,准确地说,他是2008年的应届毕业生。比起2009年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他沉稳许多。现在的他在一家翻译公司工作,底薪加提成,每月的收入也就2000多元,“很多毕业生会觉得这工作不好,但还是实际一点好。”
他告诉记者,他现在主要想找一份兼职,保证自己有更多的收入来源。住在求职旅社,每月房租300多元,每天早上6时出门,晚上7时返回。
“1980年后,1990年后出生的人,从小物质生活丰富,不缺吃穿,但精神上却很脆弱。”他坚持认为,“这是对我们这一代人的考验,任何时候都应该学会坚持改进。”
求职旅社退房率达六成
这个能容纳下150人的旅馆里,现在只住下了60多人,每天都有人进,有人出。“退房率达到六成”,旅馆负责人告诉记者。“招聘单位少,珠三角很多企业都破产了,剩下的也是订单不足,所以很多港资、台资降薪、裁人,基本上没有招聘计划”。
“和去年相比,学生们心态不一样,他们来找不到工作,一看形势不好,生活成本又高,马上就提早回去了,准备明年过完年再来;另外一些学生,只要找到那种能提供住宿,工资很低的就凑合着去了。”
算下来,王丹阳已经是这家旅馆的“元老”住客了。最开始他住的是15元一天的六人间,现在换到了30元一天的四人间。与王丹阳合住的四人间宿舍里,还有来自湖南、广西、沈阳的三个大学生。“宿舍不知换了多少拨人了。”
“我在这个宿舍里,心态算是最好的。有两个人每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王丹阳说自己有点急,但周围的人更急。
今年已经告一段落了,但明年过完年后还有很大的希望,这是在大学生当中比较普遍的一种想法,“悲观的情绪会有一些,但今天可能差一些,明天谁也不知道。” (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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