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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舒原创，欢迎参观——幸存

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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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9-19 19:00:0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幸存 ------------------------------------------------------------ 前几年有个电影，叫《泰坦尼克号》，它让我想起了不少往事。历史上这艘船的幸存者基本上都离开了人世，（好象现在只有三、四个了），这样，对于这些见证人来说，那段历史就没有人再能真正知道当时详细的情景了。如果他们都死掉了，这段历史也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任凭人们去怎样演绎、凭吊了。这种情结仿佛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历史的无情和沧桑。这里要说的是我亲历的一场劫难，因为我同样是一场灾难的见证人。 1976年7月28日，我8岁的生日刚过10天，这个日子对于普通中国人来讲几近寻常，但是对我不同，因为我是唐山人。很久以后才知道24万是一个什么概念，如果聚集在广场上的话需要多大的面积可以承载。然而就在一刹那间，24万冤魂一起升上了天堂。它的概念是几乎唐山有1/3的人在顷刻间永久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当我被父亲从瓦砾中拉出来的时候，真的惊呆了，因为我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满眼望去，视线中没有任何站立的房屋，没有声音，只有零星的一些人半裸着呆立在屋顶上，只有星星的小雨从天空不停地飘落下来，以后很长时间想象地狱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就回忆到这个场景，我觉得地狱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后来的一切就距离一个8岁的小孩子比较遥远了，对于我们来讲更象一出闹剧的开始，说是闹剧，无非就是一切好象都不在情理之中了，有人在抢劫，有人在找水，有人在造谣，有人在寻找亲人，但是几乎没有什么人对死掉的人有特别的哀戚，也许因为太多了，麻木了，也许因为几乎每家都有遭受不同程度的损害，人们脸上也是这种近乎麻木的表情，对于这些不以为然了，到了傍晚，雨仍旧没有停止的趋势，在复兴路上（这是唐山当时一条比较主要的街道），尸体就陈列在马路的西边，活人就聚集在马路的东边，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面传出煮食物的香味，人们（包括亲人死去的那些）都在忙碌着，仿佛一切照旧。多年以后，我想，在巨大的变故和灾难以后，人应该是麻木的，这是一种自我防护的形势，因此当我看到一些人因为失去亲人嚎啕大哭的时候，总是猜想他（她）可能仅仅因为别人对他怎么看，也许看到他不悲伤地哭泣就是有问题。在后来事情仿佛变得更加滑稽，人们见面最流行的话是：“怎么样？你们家死了几个？”验证着生活是最好的黑色幽默作家。人们谈论更多的是谁家抢到了很多的衣服和食品，谁因为抢劫被民兵用铁丝绑在电线杆上晒死。我想每个人心底都有一种残忍和不劳而获的欲望，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最大程度地激发出来。在地震十周年和二十周年纪念的时候我都看过一些令我嗤之以鼻的文学作品，里面极力想弘扬一些正面的东西，或者想挖掘出什么人性中闪光的地方，我觉得也许吧，也许会有，但是在大灾大难之时，首先人是变成野兽的，即使互相的帮助也是带着极为强烈的功利性质，远远没有到纯洁无私的地步。因此我想人就是应该这样的，人性首先表现为兽性。事实的真相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都是孤独的，都是具有侵略性的，少有例外。现在看来那时侯的人更象没有启蒙的动物，在盲目地为生存而奔忙，没有什么高尚可言，一切都是那么荒诞而又合情合理，一个蒙昧的时代！现在的唐山人很多是后来去援建之后在此定居的，还有很多人已经毕业完成了人世的历程，我不知道想我这样当时幸存的人目前还剩多少，一天天看着城市生长起来，看着人们从蒙昧中觉醒过来，有时候感觉很孤独，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想法的人。也许不久之后知道事情真相的人越来越少，或者很多人干脆都相信了别人说的似是而非的说法，看着唐山那个丑陋的抗震纪念碑，我总是感觉落寞，因为这里面有太多被误读和曲解的东西，而没有人能够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