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指示:不要对员工罚款
当制造部经理拿着《制造部生产作业奖惩细则(草案)》找到我时,耳边立即响起老板对我说的最多一句话:“不要对员工罚款!如果员工犯错,第一次,教育;第二次,还是教育;第三次,让其离职。”我没有看他辛苦制定出来的文字,直接问他:“草案是罚款多还是奖励多?”他回答:“罚款要多一些,不罚款不行啊。经济手段最有效,管理起来很方便。”我马上回复:“跟随老板多年的经历告诉我:我们,不管是总部,还是工厂,或者分部,都不可能实施罚款制度,这点没得商量的余地。”他很不理解。
其实,刚来公司时,我也很不理解。
以前,刚入职时,老板就以上面的那段话告诉我。第一次听到时,我就纳闷:大街上,闯红灯,警察抓住,罚款单一开,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政府部门都是这样做的,企业里这样做,有何不妥?但因是老板严肃提出,作为下级来讲,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得执行。于是,我修改了公司奖惩规定,把凡是有罚款的地方全部删除了。
后来,很多新闻、报刊都说企业没有罚款权,不能使用罚款的字眼,看到诸如此类消息或者劳资争议的时候,我感到暗自庆幸:我们公司还没有出现这样的劳资纠纷。庆幸之余,也没有深究老板当初怎么如此英明,对犯错的员工不罚款,只是简单理解为老板就是老板,高屋建瓴。
再后来,随着职位上升,工厂事情管得少了,整日围着老板转,跟着老板学习运营、销售、内控与物流等等,但还兼管人力资源管理。可是某天深夜,老板突然来电:“工资表上的扣款是怎么回事?”经了解,原来,工厂搞了罚款制度,对6S做不到的,惩戒力度很大,罚款金额很高。向老板汇报后,老板火了:“工厂成立之初,就说了不能对员工罚款,为什么又死灰复燃?你兼管人力资源管理,应负全责,必须向员工道歉。”
当必须道歉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必须搞懂老板为什么不同意对犯错的员工进行经济性惩戒。为此,做了大量访谈,才明白老板不对员工罚款的本意:
第一、罚款,使减少员工收入的同时,也为公司产品质量乃至氛围影响埋下隐患。员工加班加点一个月共计领取不到3500元工资,如果从工资中拿出一部分被罚款了,哪怕是一小部分,员工的心情会在一定时候变得糟糕,这种心情带入工作中,极容易使产品质量或者产能受损,严重点,可能会影响团队氛围。基层员工出来打工,就是赚钱的,收入减少,肯定对公司是有怨言的,哪怕罚款罚得再合理再合法,但如果因为某事集中到一个时间节点爆发,后果很难控制。
第二、罚款,使员工与公司的关系变成超市的买卖双方,没有归属感。虽然罚款让员工受到了惩戒,但这种明码标价购买错误的惩罚,导致员工认为:我犯错,花钱买,给钱则心安。员工用钱买了错误,类似去商场买东西一样,当你给钱后,商场给你货物,钱货两讫了,和公司就不存在什么关系,就不能用制度或要求再来约束员工。比如,某员工迟到50分钟,按照公司规定:迟到半小时以上1小时以内的,按照旷工半个工作日,扣除半天工资,如果公司从工资里扣除了半天工资,那么,员工就认为:我拿钱买了半天旷工,那么,剩下三小时里,我做不做事就无关紧要,反正已经扣了半天工资;再者,公司还不能说我迟到1小时,因为我交罚款了,你就不能再抓住我迟到的行为纠结不放。金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既然能用钱来解决,那么,员工的感情上也不会过于纠结,心里更不会因为违反制度而有负疚感。这样的思想所产生的本质就是,员工对公司根本就不会产生忠诚感和归属感,公司和员工的关系,就是超市的买家与卖家。
第三、罚款,使员工眼里只有钱,缺乏责任心。在推行6S实施时,公司接到客户投诉,某产品污迹斑斑,被退回工厂。工厂根据作业日期与相关记录,找到了当时负责作业的员工。该员工知道工厂规定:凡被客户投诉并退回产品,经查实后,罚款1000元。这名员工就死活不认账,说不是他作业的,是人家故意把他的作业号贴上去的。这就充分说明,罚款只能使员工过于计较个人得失,不要责任心,不顾企业形象,更不要羞耻感。
第四、罚款,使员工对规则与契约变得冷漠。公司成立那天起至今,老板就特别注重契约精神,经过劳资双方确定下来的规则、条款,双方就应该恪守承诺,严格做到。对于罚款上,一是老板认为是变相克扣了员工的工资,属于公司违反在先,这就会导致员工认为公司无信,从而产生对公司规则、条款及劳动合同的藐视,二是员工认为自己所犯错误已经用金钱买回来,但错误是员工向公司通过条款、规定的形式承诺避免发生的。承诺,如果可以用金钱来做交易,则何谈职业道德,更何来规章制度的权威?!罚款多了,久而久之,则让员工失去对劳动合同条款、公司规章制度的信赖,变得冷漠。
第五、以罚代管,罚不出对经理的尊重,更罚不出企业的期望。惩罚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惩罚员工,就是希望员工改变错误行为,使他们更加努力工作,为企业创造更好的价值。可是实际上,员工被罚款以后,认为违规行为可以继续存在,制度就是摆设,违反了规章制度,交钱了事,从而认为经理就那么大一点本事:只知道罚款!而现实中,很多经理也认为罚款是最有效的管理手段,简单省事,于是乎,放弃经理应有的职责和义务,喜欢动不动就开罚单。久而久之,就在企业中形成恶性循环,经理不把精力放在如何预防、解决和杜绝问题发生上,就只知道罚,而不知道管,“罚文化”成为主流,企业人人自危,不敢做事,担心自己做的事情越多,所犯的错误也越多,得到的罚款就更多。“久劳成疾”,罚款不但会激化员工与管理层之间的对立,形成紧张的劳资关系,而且在无形中使企业氛围中充满阴霾,不敢说真话,讲真相,企业上下变得灰蒙蒙,始终隔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纱。曾见到某公司以罚代管导致员工被罚成“月光族”而被投诉到新闻媒体,受到世人的鄙夷。
明白老板本意后,闲暇与老板交流我的认识,验证我的理解是否达到他的本意内涵,老板听完后,说:“员工的过错,就是公司的过错。我也知道深圳很多公司都是有罚款规定,把错误都推到员工身上,但是我们不能那么做。员工犯错了,首先我们自己要反省的是:我哪里还做得不够,中高层经理哪里有问题,如何从公司层面来纠正过错,这才是人性化管理。”
现在,当我把这话和我理解的老板本意告知制造部经理时,他挠头:“原来这个罚款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那我怎么办?”我笑了:“学习人性化管理啊,不过,你得抓紧,别被旧习惯旧思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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